走过的路，未停的步
邹莉
常言道：“青少年时所定的人生目标高低，会决定其终生的生命道路。”
记得四十年前的一个秋日下午，还是个知青的我初学绘画，有幸能坐在广州美术学院油画系徐坚白教授身后看着她画画，房间靠窗的桌上那瓶鲜花让我俩都全神贯注得不觉天色已渐渐变黑。这时，谭雪生老师边走进房间来开灯边责备地说：“天色太暗，不开灯画画会伤眼睛”！谭老师对妻子徐老师的理解和关爱使我很感动，徐老师专注艺术的精神又使我崇敬和羡慕。心想，徐老师真是我人生追求的榜样。时过境迁，在真的能用画笔来书写自己历史的今天，每当我过于流连和沉迷在神牵梦绕的画境里，时会被身边的亲人从忘我的境地中召唤，回过神来时，当年徐谭两位老师的身影和情就会自然再现，令我有会心的一笑。
一种满足、一种幸福、一种感恩之情由然而生。这是我人生历程的一个支点，不管走着的路有多么的险阻艰困，我都无怨无悔地坚实前行。我画如我话，从我心泉里涓涓沁出，透过时间，我用真诚变成留在纸绢上我的印迹，成为我的独白。虽然这自言自语近乎低吟，却期许这凡常的诉说能成为我与交流者的对话，盼能给人产生温和静谧又感同身受的共鸣，再自然而然地将这慰籍回流进心田，使自己得到滋润，这是我天长日久依赖的生命保养原素。有了它的引领，我伴随着太阳月亮的一次次阴晴圆缺，都自觉地走向创造，让我胆敢应历史之邀。我望自己走的是条天涯路。成为我终生不渝依赖的绘画已支撑着我的生命，支撑起我的生活。我可坦然地说此生无憾了。
翻阅史籍，回望历史，能沁入我心胸的、在世间流传久远的不是帝王将相的声色，而是至今仍闪烁着动人光芒的艺术篇章。凡有中国人的地方，仅识得几只方块字的华人，都知得唐代诗仙李白，他的诗篇在一代又一代地传颂下，李白的名字永垂不朽。这就是人价值的本质，人在皮囊消亡后，还应存有精神才不枉此生。相传寒蝉要十八年才转世一次，何况人乎？
世传宇宙有六道空间，可想人世来之不易！不懂珍惜而虚度，实在太对不起自己了。人，虽然寿命各有长短，但都是地球上的过客。纵观世间上下五千年，有多少豪杰和有识之土用他们卓越的思想和业绩留住了时间，见证了生命，创造了历史。因他们的辉煌才汇聚成既深厚又优秀的精英文化，才有了人类今日的文明和骄傲。继承和发展传统，是后人的社会责任，亦是人性中与生俱来的自然力量。人，尽管有着遭遇不同、品质差异、能力大小、地位高低、影响深浅的区别，但以精神贡献而享有永恒意义的思想境界足所有文化人的共同追求的正道。以艺立言，承传前世，垂范当世，惠泽后世是我仰望的目标。
古代拉丁有句名言：“人生易老，艺术久长”正如当代文化人王鲁湘先生所说：“以黄宾虹大师的学养、聪慧和勤奋，也要到七十方有机缘，八十始见面貌，九十后才成正果。这是一条君子道路，是生命精神的长征”。这要靠学养、悟性、毅力、寿命共成就。要用真诚和智慧作基础，有足够的时间和自由为条件，才能走通的路。真可谓“路漫漫其修远兮”！我知难而进，只好放日在千里之遥，着眼于足下之行了。
俗语说“笨鸟先飞”，先飞就是争取时间，我深体会到时间于我之珍贵，我计较光阴使用的价值，懂得阻止不了时间的流逝，却知在灵感构成的二维世界里可把时间凝固。让它变成精神记忆。苏东坡曾有文“如水行山谷中，行其所不得不行，止其所不得不止”人，要学会取舍，力求做到舍时豁达，取时认真。争取“能闲世人之所忙，忙世人之所闲”以最少的困惑和最平和的心态去使用分分秒秒，于无声中让自己的生命理性地成长、感性地换取自己心灵物化产品。勤耕厚积地用时光变成的财富。这样可称上是个精神的富翁和灵魂的长生者。如莲，美而不艳，香而不浓，虽没有惊天动地之力却可具有出污泥而不染之格。
道往的路，我坚持如一地走了几十个春秋。而今，岁月的刻刀已为我生命之树雕下了一个甲子的痕记，回数六十道年轮上的印迹，庆幸自己未曾因空耗韶华而悲哀，也不会因迷失自我而无奈。因经历之众多，已阅览之目清。知寻觅之精粹，识自我之反省。望学养之扩充，又顺其自然。着意照管好心境，也在乎身体之调理。当下我过着随意所适，少营衣食，懒叙寒喧，不过朝市的日常生活。做到上手之事绝不上心，能放手之物定不上手。保持心静意虚玩笔戏墨。求有更多时日读书写字。节日能享天伦之乐。闲时偶有知己相邀。必要时远近都可外出行走。已很感心足了！故时会有“归来笑拈梅花嗅，春到枝头已十分”的窃喜。
陆放翁有句：“古人学问无遗力，少壮功夫老始成”我虽然人渐老矣，但功夫未成，那敢停步？
2009年7月20日深夜
|
